今天,我站在展厅,看着满墙的书法作品,闻着淡淡的墨香,心里百感交集。没想到我90岁了,在有生之年还能办一场书法展,真的像做梦一样。
上午九点,老同事们一个个都来了,他们握着我的手,夸我字写得精神。邹元景特别激动地说:“王老师,您当年教我写字、拉二胡,现在我退休了,但二胡和书法都还在继续,真是受用一辈子啊!”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暖烘烘的。


站在走廊,看着墙上的字,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记得刚上小学那会儿,先生握着我的手,在毛边纸上写下第一个“大”字。从此我就迷上了写字,看见好的板书,就跟着一遍一遍地学。先生会用红笔圈出作业里写得好的字,我的作业本上密密麻麻地画满红圈圈,那是我最骄傲的事了。
在先生的指导下,我开始临摹欧柳颜赵的字帖,我最喜欢柳公权的字。每天放学回家,我就捧着字帖,细细琢磨每一个字的结构、笔画,逐字逐画地找准特点,然后一遍又一遍地临摹。那时候,练字就是我生活的全部,夏天热得汗流浃背,冬天冻得手指发僵,都拦不住我。
工作后,我考上了中国书画函授大学,那三年,是我书法道路最重要的转折点。在那里,我遇见了欧阳中石先生。记得第一次听欧阳先生讲课,他站在讲台上,气质儒雅却字字珠玑。虽然只听过三次他的课,但他说的“我从来不写别人的东西”,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起初我不明白,有一次看他题字,他告诉我:“每一幅字都是独一无二的,要根据不同的人、不同的情境去创作,这样写出来的东西才能不重样。”直到后来我自己开始给别人题字了,也就慢慢地悟出了其中的道理。书法从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要把心里的话借助笔墨说出来。
说起写字,不得不提那本《康熙字典》。当年在同事那里见到后,我就像着了魔似的,硬是借回来“抄”了三个月。我白天上班,晚上熬夜抄录,三个月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满脑子都是字典里的字,抄得眼睛发花也不肯停。直到抄完最后一个字时,我累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但心里却特别高兴。我现在的驼背,肯定跟那次抄字典有很大的关系吧!那本手抄本还放在我家的书架上,纸张黄了,可每次翻开,还能闻到当年的墨香。
这些年,我的书法作品得了不少奖,但我不喜张扬,在我看来,书法是内心的热爱,是生活的一部分。我每天坚持阅读、读报,关心国家大事,偶尔写写诗记录下来,到现在,已经写了337首了。
看着展厅里来来往往的人欣赏着我的作品,我突然觉得,这一辈子过得真值。只要手还能握笔,我就要继续写下去,不论是写字还是写诗,也不是为了给谁看,就是给自己的心找个可以安顿的地方。

(编者注:日记为王功名口述,孟洋洲记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