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随着冰雪消歇，北方的初春似如小醉中醒来，在睡眼迷蒙中缓步而来。她在未融的冰河上跳舞，不小心踏碎几片薄冰，解放了沉眠一冬的潺潺水声；又或是在枯树干枝间穿梭，衣袂摇荡，唤醒了渴望萌发的瓣瓣绿芽。不像江南春天满眼的桃红柳绿、遍地的温风如酒，北方的春，是暖雨晴风初破冻的乍暖还寒，需要你耐心地等，才能从凛冽朔风的尾巴上嗅到一丝春的暖意，才能从冰冷凝结的霜核中觅得一颗春的露珠。

春的脚印最先被鸟儿发现了。它们欣悦起来，将收集的足痕谱成一支欢歌。“腊催梅蕊迸，春向鸟声新。”歌喉呖呖，婉转悦耳，缭绕山野，流泻城郭，一片交响乐的世界。“春日载阳，有鸣仓庚。”最爱的便是黄莺的鸣声，圆滑而不腻耳，明亮而不尖锐，华丽的哨音，悠远清长，一声越过一声，似澄明的湖纹，若粉黛的重峦，自成一格，别有韵致，如闻天籁。听罢一段吟唱后，自己也仿佛身处曲径通幽的茂林中，顿生一种“何处惹尘埃”的了悟。

“春寒料峭，但它已如强弩之末，拦不住百花齐放的万紫千红了。”第一株春蕾的崭露，仿佛吹响了生命力独享风流的号角。“辛夷高花最先开”，最先开放的玉兰如同望春的少女，雪白的面庞纯洁无瑕，风拂罗袖，便向人间飘洒一阵香雪，可谓“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万物春心萌动，风里充斥着旺盛生命的豪情壮志，梦里也全是坚韧不拔的希冀与渴望。不禁想象起，几日后，林园中雏绿娇红，柳垂金线，桃吐丹霞，蝶乱蜂狂，群芳竞艳，百舸争流，当是一派多么粉香花艳的大团圆啊！太阳也是好奇春天的。不然，它怎么总爱在正午万物最是盛放的时候，从云彩中露露脸？金光辉辉，天穹湛蓝，万物一新，让人不禁要想：要有多么好的心情，才能配得上三月春色的晴朗天气。

“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他领着我们上前去。”春风，也吹醒了无数在凄冷寒意中蛰伏的蓬勃生机。春游的人们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蘑菇一样，一簇簇，一团团，携着五彩纸鸢、各色餐垫，在青山绿水间，独成一道春景。而当意气风发的少男少女们与洋溢的春风撞个满怀时，就连日复一日的平常，都变得充满生气了。林间的书声琅琅，湖边的含情脉脉，操场的英姿飒爽，那些被寒冬夺去的，春天全部一一奉还给了我们。

长风沛雨，艳阳明月，花光柳影，莺歌燕语，都叫人春心浮动。这无限浪漫的灿灿春景，这不欣慕不忧虑的芳华伊辰，我们还要怎样更旖旎缤纷的春光韶华呢？

文章发表于2024年4月3日《山东大学报》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