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新拾起生锈的笔,需要莫大的勇气,但更重要的是一种莫名的冲动。
“蓄谋已久”的旅程
此次潇湘之行,是专门赶赴参加好友T君婚礼的。
婚礼之前,T君曾畅想过许多婚礼上创新的仪式,目的很简单,也很纯粹,就是为了博得他的未婚妻的欢心与感动。他说,她这些年为他作出了很多牺牲,他想认认真真考虑家庭的意义,为她办一次好的婚礼。
这个想法,我自然是十分赞同的。可惜的是,我并不能帮忙想出许多优质的创新点,只能是多次在傍晚的操场上,当我们趁着夜幕降临之际闲坐时,默默地支持与提醒他这个想法。
因为各种原因,无论亲疏远近,此前我从未专门前往一座城市去参加婚礼。我多次向好友表达,他们老家那么远,我能不能不去?他只是很短地回答一句“不行”。于是,我只好认真规划起此次潇湘之行……
初次进村
婚礼之前四天,我就出发了。是下午两点多到的村口,一路的行程确乎颇为复杂。下车那一刻,公路旁烈日当头,我当即决定自行进村,独自领略那陌生的风景。进村是窄窄的水泥路,两旁则是宽阔的农田,农田的尽头是矮矮的山丘,村民的家就住在起伏的山下或者山腰。许久不曾见过这般村景,尤其是将房屋与山丘作伴。
T君与他的未婚妻其实很早就相识,是初中时期的同桌,不过确定恋爱关系是在大学临近结束时。如果有一支多情浪漫的笔,我想一定能为他们写出一个童话般的故事,也就是让人再次相信爱情的那种。
2015年临近大学毕业时,我很荣幸在兰州见到T君的未婚妻。兰州四年的沙土,让我无比惊讶于她的艳丽,于是我打心里为我的好友感到高兴。他的未婚妻话少,匆匆数语,我就送别了这一对恋人。
但这次,我到他们家时,却是他的未婚妻出来迎接,因为T君当时正驱车前往机场迎接亲朋。T君的家安在一处半山腰上,交通十分不便,想必从这里走出村、走出县城,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这是六年来首次再见到他的未婚妻,于是就在家与之聊起六年来的各自遭遇,一并等着其他人回来。
从那天傍晚的那顿晚饭起,我就开始了连续数日的辣椒、腊肉之旅。家里做菜似乎很方便,到屋后的菜圃摘点蔬菜,在院子里抓只鸡,再取出一些腊肉,就是一桌齐全的菜色。在无辣不欢的传统中,我努力地让自己融入本地的风俗——尽管我还是常常被本地人当作饭桌上的调侃对象,直到离开湖南的前一刻都不曾停息。
婚礼前夕
婚礼之前的三天,均在筹备婚礼事宜。
刚去那一日晚,即开始进行喜糖的分配与装盒,作为回赠前来参加婚礼的客人的礼物。次日,众人开始扎气球、布置房间、装饰楼梯、塑造气球拱门等。随后两天的功夫,原本空荡荡的老家,平添了些许新婚的喜庆。
值得一提的是,婚礼前两天的中午,众人竟然驱车前往新娘家中,在女方家进行宴客。他们说这是当地的风俗。女方家住在隔壁镇,穿过一条美丽的河——夫夷水,就能进入新娘他们村。那里依山傍水,绿得发亮的夫夷水,加上由丹霞地貌形成的险峰,我觉得比T君那里的自然景观要美丽许多,也正是这样的山、这样的水,养育了这样美丽可爱的人儿。
而婚礼前一天中午,也在男方家进行一次宴客,据说也是当地的风俗。宴后就接上伴郎、伴娘前往县城的酒店,进行婚礼彩排。
回来途中,T君忽然沉闷地说,感到抑郁。说实话,我想不到他所以抑郁的原因,然而那一种压抑似乎在言语之间都能感受到,是感着甜蜜婚礼之前的疲惫么?是感着婚礼之后的迷茫么?
婚礼进行时
结婚当天,六点半出门迎亲。新娘家的房屋是老式建筑,所以仅凭一扇单薄的木门守护着新娘的闺房。伴郎听见屋内传出索要红包的命令,就不住地往里塞红包。新郎被挡在门外,被要求念“黑化肥发灰会挥发……”,以及当场说出新娘的十项优点。然而红包毕竟满足不了屋里人的胃口,于是屋里递出一台手机,界面正是微信的收款二维码。这似乎是一个无底洞了!
伴郎说:“手机从门缝塞出来了,好像门被打开了。”我忽然意识到,里面理应都是女生,这一扇单薄的木门恐怕再也堵不住了。于是,众人奋力往前一顶,外面的人就一齐将木门卸了下来。
将新娘接上之后,可能是按照当地的习俗,新娘与她的亲戚一一拥抱道别。那一幕令我十分动容与泪目,亲人之间似乎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我也看到新娘眼眶中的泪水,仿佛那是面对来自亲人的谆谆叮嘱与殷殷期盼时,一种无言的回应。
将新娘接回家中,至中午时分,即开往县城的酒店举办婚礼。现在国内许多地方都喜欢在酒店举行婚礼,而且是大同小异的流程。在固定的流程基础上,T君增加了一个环节,就是以数张PPT的篇幅,进行了半个多小时的演讲。面对着新娘,进行现场的讲话与告白,是十分重要的。内容大概是从二位相识于初中,到相恋于大学,再到长跑于研究生六年,最终修成正果。新娘后来说:“听着其实还是蛮感动的!”
不知为何,前几天虽然因帮忙筹备婚礼而有些疲惫,但是过得十分欢脱;可真正到二位新人结婚时,我却感到些许伤感。到了二位新人答谢双方父母的环节,我彻底绷不住了,我想到了我的父母,因为我从来没有跟父母说过半个谢字,但是我越来越感受到为人父母的不易与付出。于是,我使劲地抹眼泪,生怕旁边的人看出我的难堪。
尾声
婚礼过后,留在T君家的人就不多了。将亲友送走之后,我们到潇湘古城走了一遭。
这是当年柳宗元被贬之地,如果设身处地想一想,柳宗元被贬到如此偏远地区时,会有多么的孤寂与无奈!不过从那时算起,直至今日,此地却成为千年古镇,一千年的历程究竟会承载多少记忆与情感呢?
我喜欢永州这一座小城市,更喜欢潇湘古城的风情,似乎也能感受到两位新人在这里的惬意。除了惬意,新娘也热衷于街头巷尾的美食,每过一店,大抵一开口就是不自觉的“我想吃……”,像极了粘在美食摊上的小女孩。
最后,T君与他的妻子特地送我到火车站。我之所以反过来目送T君离开火车站,是因为这一次分别之后,恐怕又是一次不同的或者未知的人生旅途。就像2015年,我在兰州大学校门口送别他俩,当时他将前往北京发展,而我只能返回老家,我们不知道是否还能再见,重逢的未知与命途的未知交织在一起,不禁百感交集。而如今,T君的前程是一片光明的,我宁愿将这一点未知留给自己,而将祝福赠送予他,我心里是多么希望他在新的征程中能够一帆风顺,达到自己的愿景。
未知的命途总能给人无限的希望与可能,然而我又惮于这种希望的未来与可能的走向。此时,列车只管沿着愈来愈熟悉的风景,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文章发表于2022年10月26日《山东大学报》第2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