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3日,又是一年世界读书日。自1995年正式设立以来,这个致力于向全世界推广阅读、出版和对知识产权的保护的节日便见证了世界上“读书逐渐成为每个人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变化。
在2019年世界读书日之际,山大视点记者采访了山东大学人文社科一级教授、教育部聘中小学语文教科书总主编温儒敏,聚焦当今时代的阅读。在文化氛围浓厚的文学生活馆内,同学们正在各自阅读书籍,享受书籍中的广袤宇宙,而温儒敏教授坐在镜头前,温文尔雅,娓娓道出他对于国人阅读的理解与期待。
山大视点:又是一年世界读书日,您怎样理解世界读书日对于国人的意义?
温儒敏:在今年世界读书日,国家肯定还是会大力宣传和推动阅读。然而,从现实数据统计来看,我国真正的阅读状态还是不够好:根据第十六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结果,2018年中国公民平均一年只读4.67本书,未成年人的图书阅读率有所下降。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宣传世界读书日,能够慢慢让国人重视和开展阅读,这对于改变国人的阅读状态,还是非常有意义的。
山大视点:您刚才提到了“阅读状态”,您认为国人目前的阅读状态是怎么样的呢?
温儒敏:阅读是分类型的,一种是“学习型阅读”,指学生根据学习目标进行专业书籍的阅读,目的是为了提升学业水平;一种是“职业型阅读”,指不同职业的人阅读相关书籍来提升专业水平或者考职称,带有目的性;另一种是“消遣型阅读”,是一种“浅阅读”状态;还有一种是“检索型阅读”,指没什么目的性,只是为了寻找供自己参考的材料。
几种阅读类型各有不同功能,也有交叉,随着不同年龄、职业等区別,会有选择上的侧重。现在,大部分国民的阅读除了学习型阅读之外,基本上没有深度阅读,以消遣性阅读居多,但对青少年而言,这样的阅读远远不够。我国现在是小学生读书读得最好,因为在父母和老师的带领下,小学生相对会比较认真地阅读;到了年轻大学生,阅读数量和质量就大大下滑了。
山大视点:您认为什么是理想的阅读状态?
温儒敏:对年轻人来说,要有一些深度阅读,要读一些自己不太懂、但确实是经典的书,它可能慢慢地对你一辈子都有好处。这些书可能不会特别好看——经典是不可能特别浅显好读的。既然是经典,就会有一定的隔膜和难度。像是《红楼梦》,有些孩子是不愿意读的,因为他们的生活经验不够;如果你读过了《红楼梦》,那就会对中国晚期古代的社会、生活有一个基本了解,对中国人的人情事理也会有所了解。
山大视点:在您看来,应该怎样调整国民的阅读状态呢?
温儒敏:我们应该让年轻一代从小学就养成爱读书的习惯,让读书成为孩子们童年快乐生活的一部分,到了大学乃至工作后也保持喜欢阅读的良性生活方式,做个喜欢读书的人。
而且,国家应该鼓励人们读一些对自己获取知识、成长修身有帮助的书籍,不要单纯读流行书。特别是大学生,不要什么书大热就一窝蜂地读什么。我给大家说一个经验,凡是什么书正热门的时候,先等等,等热度下来再去读,这是个筛选书籍的好办法。
山大视点:您对于“浅阅读”和流行书籍抱有怎样的态度?
温儒敏:浅阅读相对来说是阅读一些刺激性的、吸引人的、读起来没有负担的书籍,年轻人也可以适量阅读。如果要求学生不去接触流行文化,这样不现实,也不必要。但只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现在许多年轻人跟上一代、上两代比较起来读书太少,不能真的沉下心来阅读。
我们不能轻易否定“浅”的东西——它也有它的功能,但是作为当代大学生,还是要养成深度阅读的习惯,这是必须的。应该尽可能多读经典,读一些比较深刻又有益于素质提升的书。
山大视点:作为大学教师,您觉得培养阅读习惯对于大学里非文科学生有什么样的意义?
温儒敏:非文科的大学生要关注一点人文,具备一定的修养,这对于学生本身的专业有好处。比如说我读小说与诗歌,它是一种形象思维,也是直觉思维。形象思维、直觉思维有时候对理性思维、逻辑思维能起到一定辅助、互相承托的作用。我们进行专业人才培养,知识面不要太窄,要有一定的人文素养以及社会科学的知识。我本身是搞文学的,前几天看见有关黑洞的报道,感觉它对人的思维和想象力是震撼性的,这不就是文理结合吗?
山大视点:您认为这样的阅读能够培养学生怎样的特质?
温儒敏:第一是好学,第二是独立思考。大学生必须要有创造性思维,要有敢于质疑的能力和思考的能力,还要有逻辑思维能力、直觉能力、形象思维能力以及审美的能力,这些无论对哪一个学科都是必要的。有良好阅读习惯的学生一般比较虚心学习,知识面也比较广,不管做什么工作都比较有潜力,而且他们一般都能独立思考,敢于质疑,敢于对既定的结论提出自己的看法,具有巨大的发展前景。
山大视点:您对于山大学子及山大人文社科发展有什么样的期待与展望?
温儒敏:山东大学学风非常醇厚扎实,学生素质也比较高,比较用功、刻苦、爱读书。我也希望学生的思维更活跃一些,要有更多的独立思考和质疑的精神,以创造性思维思考问题。另外,希望学生读书不要局限于自己本专业,视野要开阔一点,这样无论做什么专业,后劲都会比较足。
我希望我们山大人文社科的发展更加活跃开放,贴近我们社会的需求,适合时代的需要,这样我们的学科就会获得更长久的发展生命力。
学者简介:温儒敏,现任山东大学人文社科一级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北京大学语文教育研究所所长、教育部聘中小学语文教科书总主编、教育部基础教育专家委员会成员。曾任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北京大学出版社总编辑、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会长、《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主编、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第五届学科评议组成员、教育部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修订专家组召集人、人教版高中语文教科书主编、国家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评审委员。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比较文学和语文教育的研究与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