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如何在现代化的表达方式中焕发新生?有千万粉丝的短视频创作者、山东大学2013级校友朱铁雄给出了他的回答。在央视龙年春晚西安分会场《山河诗长安》节目里,朱铁雄在11秒的时间内通过特效变装成为秦腔中的武生角色,在非遗“打铁花”的漫天璀璨中精彩亮相。
对了解他作品的网友来说,朱铁雄此次受邀登上龙年春晚可谓惊喜,实则并不意外。此前,“90后”朱铁雄的短视频作品已在互联网上传播甚广。34个短视频,全网3500万粉丝数量,仅在抖音平台就获赞超1.5亿——他的短视频用剧情加特效变装的方式演绎中国式情感,展现传统文化和非遗传承的热血与浪漫,被网友称为国风变装的“天花板”作品,“每次看他的视频都会热泪盈眶”。在央视对他采访视频的评论区有一条高赞留言:“朱铁雄实至名归,努力的人总会发光。”
聊起受邀参加春晚的经历,朱铁雄坦言:“很激动、很荣幸,有种圆梦的感觉。”节目播出后,他收到的祝贺和祝福消息就“炸”了,山大的老师给他发来消息:“祝贺铁雄喜上春晚!”采访中和朱铁雄说起大学生活,他说:“感谢母校,大学四年的生活让我找到了真正想做的事情,也为我的视频制作能力打下了基础。”他的国风英雄梦也在讲述中徐徐展开。
始于校园:创造力的土壤
朱铁雄的家乡在福建莆田湄洲岛,当地的妈祖文化及莆仙戏等精彩的民俗文化,让他从小耳濡目染地喜欢上了绘画、武术、表演,也成为他走上国风创作的最初启蒙。2013年,朱铁雄考上山东大学,从东海边的家乡来到黄海边的校园,在山东大学威海校区的艺术学院学习环境艺术设计专业。
“山大丰富的校园活动和平台,让我有了各种渠道去学习提升、拓展兴趣,充分探索自身发展的各种可能性。”回想大学生活,除了专业课程学习之外,朱铁雄把课余时间几乎都用在了社团和学校活动中。他担任武术协会会长,自学摄影、表演和后期制作,自编自导自演并组织班上同学参与各级舞台剧比赛,并在学校心理情景剧大赛等比赛中荣获一等奖。
获奖后,朱铁雄把获奖舞台剧《痞子·英雄》改编成微电影,第一次接触了视频剪辑制作。没课的时候,他时常在宿舍埋头学习后期制作,一边向爱好摄影的同学以及专业课老师请教,一边在老师的指导下通过比赛不断精进创作实践。
周末是拍摄微电影的好时机,片场就在校园,演员就是同学们。朱铁雄组织拍摄再操刀剪辑,结合剧情加入有趣的特效。这正是朱铁雄组建团队创作视频的开始,山大“山林湖海”集为一体的美丽校园也成为了他第一个取景地。学生时代的拍摄条件有限,大家却有着满满的热情和憧憬。朱铁雄带同学们想了很多方法去实现想要的效果,没有轨道就把相机固定在滑板上,最后顺利实现了轨道拍摄。引人入胜的故事、大胆创新的后期效果、充满感染力的表演,让他拍摄的几个作品都先后斩获高校联盟比赛第一名。在不断磨作品、想创意的过程中,天马行空的创造力也由此蓬勃生长。
“大学四年的经历对于我现在的创作有非常大的影响。如果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和机会让我展现自己的想法和才华,我的创作就不会这么顺利。”朱铁雄说。
成于英雄:国风很美也很燃
毕业后,朱铁雄转行从事摄影剪辑工作。“将热爱融入职业”,经过认真考虑,他成为一名短视频创作者。
今天,仍有不少人在一遍遍回看“朱铁雄”账号在2021年8月发布的第一条视频。他扮演的年轻人为守护患病孩子的梦想,在孩子面临嘲笑时变身齐天大圣孙悟空,伴着激昂的唢呐声,身披金光,一个后空翻腾空而起。这条几十秒的短视频以精湛的变装特效和打动人心的剧情很快引起网友关注,24小时内收获80万点赞,火速出圈。
朱铁雄从小最喜欢孙悟空,在短视频中,他把齐天大圣放在第一集,再到后来,关云长、二郎神、诸葛亮,通过酷炫的变装,他化身为诸多耳熟能详的古代英雄人物,在剧情关键处惊艳登场,成为故事的高燃时刻。京剧、变脸、舞狮、皮影戏、国画……他的短视频中逐步融入了不同的传统文化元素,并用丰富的想象力和创新形式演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价值内核,质感和后期效果堪比电影大片。17条视频后,他的账号就吸引了千万粉丝,每个短视频点赞都超过百万。
平凡的小青年化身侠肝义胆的英雄扶危济困、保护弱小,是他视频中常见的情节。为什么青睐中国传统英雄人物?在朱铁雄看来,原因不仅在于自己从小对他们的喜爱和憧憬,更在于让更多人了解我们的优秀传统文化。许多孩子对国外的超级英雄很熟悉,对中华几千年文化中的英雄人物却不够了解,于是他想用短视频告诉人们,国风很美、也很燃,我们也有属于中国人自己的超级英雄。
“这些英雄最感染我的,是在困境里重生的坚韧,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魄力。我也希望通过这些英雄传递出积极向上的精神,鼓励人们在困境中不忘梦想,敢于去拼去闯。”从小听着这些英雄的故事长大,长大后慢慢感受到先辈创作这些人物时赋予的感情和价值,朱铁雄也不知不觉多了几分相同的韧性。让他在遇到难题时依然坚定,不轻易放弃。正如他在一段视频的文案中写道:“百战百胜只可谓勇武,百折不挠方可谓勇气。”他作品中的主人公总有股不服输的劲,和孙悟空一样,在一路“打怪升级”中磨砺意志力。这是根植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力量。
精于细节:一个镜头的背后
此前接受采访时,朱铁雄就被央视评价为“魔法少年”。骑着的小木马变成威风凛凛的战马,脚下的车辆变化为身上的盔甲,一座结构精妙的戏台在眼前拔地而起、快速生长……朱铁雄的特效丝滑惊艳又想象力丰富,每个细节严丝合缝、充满美感,他也是网友公认的“产量极低,质量极高”“不敢催更的主”。
这些视频怎么拍出来的?几十秒到一两分钟视频的背后,凝结着他与团队许多个长夜的努力与汗水。
朱铁雄的账号更新很慢,一条视频的制作周期差不多三周左右,在追求更新速度的短视频行业中几乎是个“异类”,但他们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作品的质量上。从策划、敲定脚本、制作服装道具、拍摄到后期制作,朱铁雄带着团队一句句定台词,一个个埋伏笔,一遍遍磨动作,一点点抠后期,有时定制服装就需要等待大半个月,还有精心设计灯光、场景、配乐、运镜,剧情的呼应、光影的讲究、真实感的塑造……每个视频都需要用大量时间打磨细节,有的要反复推敲,这背后是朱铁雄对作品品质和艺术性的极致追求。
在他的一个视频中有个情节,新潮的孙子不理解爷爷为什么执着于教他朴拙地一笔一笔画好国画,爷爷回答:“画一笔是一笔……走捷径画出来的东西,它丢了魂啊!”和剧中爷爷说的一样,国风变装的这三秒是朱铁雄短视频的灵魂。为了打好所有铺垫呈现这几秒的感动,朱铁雄在筹备制片时很严谨,并沉下心花工夫用几百个小时打磨特效。专门请来武术教练教自己武术动作,根据剧情学习潜水、骑马、变脸、打铁花等技能,在拍摄传统技艺、英雄形象的时候也详细考证,遇到不懂的就查资料、向老师傅和专家请教,动作怎么做,造型怎么样,服装细节如何,这么拍准不准确……“不能误导观众。”朱铁雄说。
因为夜晚的光影效果和变装氛围感更好,他们一般晚上拍摄,白天休息。每天紧凑地制作下来,到视频快发布前,就是朱铁雄和团队最忙碌的时候。他们几乎吃住都在工作室,朱铁雄的办公桌后就有一张行军床,他每次都自己做特效,在两位负责抠像的工作人员协助下,有时后期一做就是通宵。在变装中展现传统文化人物造型、服装中丰富的细节和层次感,解构战马的骨骼生长,还原古建筑的搭建构造,在他看来是一种浪漫的表达方式。发布前的紧张、忐忑和压力,总在视频发布后观众的热情反应中消散,每个视频后的数万条留言也让他感到欣慰,成为他继续创作的动力。
2023年清明节,朱铁雄与四川公安、成都公安合作的穿越短视频上线。故事中,儿子穿越到警察父亲牺牲前一刻,想阻止他最后一次出警,父亲的回答让他泪流满面。最后,儿子理解了父亲的选择。这个致敬英烈的三分钟短视频,在48小时内就在全网达到两亿的播放量,在清明节当天感动了无数人。人民日报、新华社、央视等各大中央级媒体和国家部委机关等纷纷发文点赞,自媒体和主流新闻媒体破圈合流,清一色好评,形成现象级传播。
拍摄时有个场景是穿越到上世纪90年代的派出所,为了拍摄这个场景,朱铁雄考察了许多现成场景都不尽如人意,于是他决定,现搭一个。他们从很多单位借来一个个90年代用过的家具和办公设备,又从网上搜罗来当时的物品道具,从桌旁的暖壶到桌上发黄的卷宗,都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父子间自然真实的对话,细腻的情感处理和紧凑的情节推进,为短视频注入了强烈的情感,儿子在父亲牺牲后重启父亲警号变装出警的一瞬尤其令人泪目。在这条视频下有超过十万条留言,也有警察的家属讲述同样的传承故事:“我家先生重启了我公公的警号”“我今年也继承了父亲的警号”……朱铁雄给网友回复:“他们不是离开,只是走出了时间。”他作品中的热血与温情,成为对英雄的告慰和致敬。2023年,朱铁雄被中央网信办、共青团中央评为“青年网络文明使者”,他的经历也入选第六届“中国青年好网民”优秀故事。
化于传统: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
勇气、坚持、尽孝、传承、惩恶扬善、侠骨柔情……在炫酷特效下,朱铁雄每个作品背后是千百年来传承的中华传统美德和丰厚的中国文化底蕴,这是真正引发观众共鸣的原因。
不接受孩子学戏曲的父亲最终在儿子登台演出时悄悄前来观看并大声鼓掌支持,不敢独自表演的弟子在受到舞狮老师傅触动后勇敢踏上梅花桩,孙子用AI变身为去世的奶奶模样听爷爷诉说思念,儿子变身为哪吒让患阿兹海默症的老妈妈寻回记忆……“桌子小了,摇椅短了,父母矮了,可月亮还挂在那,孩子依然要回家。”朱铁雄的视频是一个个普通人的故事,那些中国式含蓄的情感表达,被他细腻又温情地呈现。
“不管我的观众的群体在什么样的年龄段,我都希望他们都能够从我的短视频当中获得一些触动。作为中国人,我觉得对于中国式情感的一些感受和体会都是相通的。”就如同他的家人一样,平时打电话时说的内容简单而平实——关心他吃饱穿暖、别太累,希望他过得开心、过得好。朴素和温暖总是亲情的底色。朱铁雄希望他的作品老少皆宜,可以让大家更多地了解并爱上传统文化,也希望通过作品向观众传达积极阳光的心态,传达珍惜生活、珍惜身边人的情感,并给他们的生活和梦想带去一份力量。
朱铁雄账号的评论区总是热闹的,网友们在那里表达喜爱和赞叹,讲述感动和故事。“哭了,传统文化真的很需要网络用新颖的方式去让年轻一代认识。”“中国的文化更需要输出,希望保持初心,传递更多中国好故事。”“我最喜欢的就是他总能带给人希望。”
几个月前,他发布了一条舞狮的视频,是关于舞狮队员截肢安上假肢以后,还要不要坚持自己热爱的梦想继续舞狮的主题。有一个双腿截肢的粉丝给他留言,晒出了自己安上假肢的样子,阳光映在他的笑脸上,他说:“我早就不怕摔倒了。”这个留言获得超过15万人点赞。朱铁雄给他回复:“你已经成功蹦到评论区高处了!还会有八方赶来的小伙伴们顶你去更高处。”
在社交媒体上有个有趣的搜索词条:外国人看朱铁雄变装。网友把朱铁雄的短视频翻译成英文、法文、俄文等多国语言,请国外友人观看。当看到国风变装的一刹那,他们都露出惊叹、震撼的神情,有人认出短视频里的变脸、孙悟空等中国元素,也有人在看到亲情部分时眼眶湿润:“任何文化都可以共情这点。”中国传统文化和非遗技艺也随着朱铁雄的视频传播到海外。
什么是文化自信?在朱铁雄看来,文化自信就是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以百花齐放的形式大大方方地呈现出来。希望不同创作者用各种形式去表达和展示,让更多人了解和喜爱中华文化之美,也让更多人加入到表达和传承传统文化的队伍中来。
采访末尾,朱铁雄用“保持热爱,奔赴山海”作为祝福,送给山大的同学们。他说:“传承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这个故事前辈们讲了几千年,如今轮到吾辈来讲,愿这个故事依旧生动而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