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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培平:在蒋先生最后的日子里(四)

发布日期:2009年07月22日 12:08  点击次数:


    四、陪床
    2006年5月9日,我到天津南开大学参加全国高校校史研讨会,晚上刚一住下,我的手机就响了。一接听,是山大博物馆馆长于海广教授的电话。他问我“你现在在哪儿?”我说“在天津”。他说:“蒋先生病了,住在齐鲁医院,可能病得挺重,像是中风了。”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就像炸了一样。前几天,我还去跟先生请教过,身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呢!我已无心参加会议,但又不能离开。于是就跟山大文学院的王培元教授打电话,把蒋先生病倒住院的情况说了,请他代我先去看望一下蒋先生。在天津开会那几天,我一直关注蒋先生的病情和身体状况,通过电话和家里联系着。
    
     蒋先生是5月8日得的病,直到今天,病因我也不清楚。
    
     5月13日晚上,我从天津回到济南。14日上午,我就来到医院看望蒋先生。蒋先生住在山东大学齐鲁医院的八楼特护病房。病房里有卫生间,虽然旧了一点,条件还可以。由于病情严重,家里给顾了两个护工,一个姓范,一个姓任。姓任的是原先蒋先生家里的,人很仔细,性格偏内向;姓范的要开朗一些,人也很好,他一直愿跟蒋先生开玩笑,逗着老人家乐。
    
     蒋先生病得确实很重。已是第七天,话也说不清,记忆力消退得太快,半身瘫痪,半是昏睡,半是昏迷,人也认不太准,面相已改,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和精神。见到先生如此情景,我的眼泪禁不住就流了出来。凭我的直觉,蒋先生到了最后的时刻。那天,徐超先生和靳勇也去了。蒋先生还喃喃地跟徐超老师说,要他把《金石大字典》第五册拿来。蒋先生还在一张纸上写了十几个字,当时还议论了一番意大利足球甲级联赛,等等。此时,蒋先生已不能自己进食,主要靠流质,通过管子直接把食物输送到胃里。看到这般情景,我心里很是难受。
    
     过了两天,我去看望蒋先生,先生的病情不见好转。虽然他不太能说话,神志还是清楚的。蒋先生不停地说,“咖啡,咖啡!”因为蒋先生喜欢喝咖啡,由于生病住院,医生认为,咖啡需要加糖,怕对蒋先生身体不好。家人就一直没让先生喝。这天,正好赶上齐鲁医院郭教授查房,我把蒋先生说要喝咖啡的事,跟郭教授说了,他说,“过去他喜欢喝,可以给他点喝,没有什么关系!”我想,人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能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是加重病情和痛苦的,想吃什么都可以吃。于是我连忙跑到对面商店。商店里没有好的咖啡,只有小袋装的速溶咖啡,我就买了几包,又买了一个婴儿用的奶瓶。回到医院,蒋先生看到咖啡很是高兴,他拿起咖啡袋子来,反复端量看是什么牌子的。我心想,这肯定不是你常喝的那种,先凑合着吧!我把冲的热咖啡凉好,装在奶瓶里,放在蒋先生嘴里。先生就像一个如饥似渴的孩子,大口大口地吸吮起来。在场的人,无不笑了起来。
    
     平日里,蒋先生的穿着很整洁,也很讲究,所有衣服都是名牌。我则不然,大部分都是便宜货,但也还算整齐。有一天,我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短袖衫。蒋先生看了我一会儿,伸出两个手指头,摇了摇头。我连忙问,“你是不是说我穿着不好看,”先生点了点头。我说“就值二十元钱?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就不穿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穿那件衣服去见蒋先生。
    
     我去看望蒋先生,每次都要买一点水果,如杏、桃、香蕉、西瓜等等。实际上,我知道蒋先生不能吃,也吃不了多少,就把水果给护工吃,让他们高高兴兴,好好侍奉先生。我跟护工们的关系很融洽,他们见我去也都很高兴。我去以后,就替他们坐在蒋先生身边,握着先生的手,给他做些简易的按摩,帮着换一换尿布,擦洗一下身子。每当我们给先生换尿布和擦洗身子时,先生都要用手往上拽床单,以免让人看到他的下身。有时不得不露着下身时,蒋先生的神情就很紧张,示意我们赶快给他盖上。
    
     每当我用手握着蒋先生手的时候,先生总是用他的手在我的手里画来画去,好像在写什么字,他自己心里可能很清楚。有时他用手攥住我的右手大母指不停地攥,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起来,反复地做着一个动作。我和蒋先生都已经习惯了。有一次,护工老范看我坐得时间久了,他要求替我一会儿,我就把蒋先生的手递给了他。蒋先生还没有攥两下,突然把老范的手打了一下,推到了一边,老范笑着说,“我的还不行呢!”我又接着来。
    
     蒋先生和我的感情越来越深了,尽管每次蒋先生很少说话,但我还是很依赖他,想念他。上班时,有时我也控制不住,有空就会跑到医院。每次去了就不想离开。蒋先生对我也是很友好,有时简直像个小孩子,偶尔耍点小脾气,搞点小动作。他也不希望我走。有时候我说“走”说了好几次才能走得了。我一说走,先生就装作没听见,或装生气不理我,闭上眼睛。一会儿再把眼睁开,偷偷地看看,看到我没有走,就和以前一样又玩起来。过一会儿,我又说,“我走了,”他又把眼闭上,这样至少要反复三次,先生才摆摆手,微笑着轻声说“走吧,走吧。”先生在最后的时刻,内心肯定也很孤独,甚至恋恋不舍。有几次,先生用他的胳膊勾住我的脖子,让我的脸紧贴着他的脸。每当看到先生伸出了胳膊,我就会主动弯下身子,轻轻地亲一亲先生。几次我看到先生的眼角含着泪花。
    
     蒋先生的病情越来越重了,身体也逐渐消瘦。为了观察先生的病情,医院里不得不让先生定期去作检查。每次检查都要去排队,前后持续两个多小时。护工们感到很难为情,先生的身体也吃不消。我曾两次去找放射科的老乡杨医师给他亲自做,免去排队之劳。我也曾给医院里的领导打招呼,让他们多为蒋先生提供方便。医院里对蒋先生也很照顾,院领导多次看望蒋先生。
    
     7月18日,我上午看过蒋先生,下午就出发到了安徽,参加全国高校档案会议。当时,我的心里酸酸的,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因为工作,不得不离开先生一段时间。可没有想到,当我回来时,先生已不省人事了。]

【供稿单位:山东大学书画研究院    作者:刘培平    编辑:新闻中心总编室    责任编辑:红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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