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第22届国际历史科学大会开幕式开始之前,记者偶遇了开幕式上的主题演讲嘉宾——来自塞内加尔谢赫•安塔•迪奥普大学历史系的马马杜•法勒,与他进行了短暂却引发听者心灵长久震动的交谈。让我们侧耳倾听,这位学者带来的属于非洲大地的独特历史旋律。
马马杜•法勒在大会开幕式上作主题演讲
马马杜•法勒身材极为高大,当与他对话时,记者不由肃立着仰望他,也仰望着非洲大陆——人类文明最早的家园之一。“历史是一条长河。”这个比喻贯穿了他的讲述,串联起他的学术观点、家国情怀与师者使命。
马马杜•法勒,1956 年出生在塞内加尔的考拉克,在达喀尔大学获得硕士学位之后,他又于1985年在巴黎七大获得历史学博士学位。他曾先后执教于莫桑比克的蒙德拉内大学和美国的康涅狄格斯坦福大学。从1986年开始,他一直执教于达喀尔的谢赫•安塔•迪奥普大学,在历史系从事教学研究工作。他研究兴趣广泛,研究涉及贸易、人口、 犹太流民、原材料等多个领域,对涉及非洲和亚洲近代和后殖民地时期转变的稻米问题给予了特别关注。另外,他对普世主义和国家建构中的空间结构和本土集体认同也具有浓厚的兴趣。他对非洲和亚洲历史进行了深入研究,另外还在西班牙、法国、 莫桑比克、意大利等地大学担任客座教授。
历史是条长河,自然环境是它的源头。“历史开始的标志,就是人们使用自然中的物质作为工具。”在马马杜•法勒围绕大会“自然与人类历史”主题发表的演讲《自然和历史:一种非洲本土世界的建构》中,他反复强调研究自然环境对历史学的重要性,“自然是人与世界万物的母体”“自然是社会科学的原初参照系,即大自然决定社会秩序的零点”。他从甜瓜、红花与猴面包树谈起,以土地作为历史课题自下而上构建起一个非洲的本土世界,呈现出人类在非洲大陆繁衍生息的图景。“撒哈拉一带山羊、绵羊和牛的驯养使得新石器时代的土地面貌进一步完善。气候的干燥化及四百毫米等降水量线似乎已经决定了撒哈拉到中苏丹地区的社会生态。”
当记者问起他为何选择这样的研究课题时,他面带笑容张开手臂,“我喜欢人们,从不同的基本环境出发创造出不同的可能性正是人类的可爱之处,所以我研究自然和历史。”
马马杜•法勒接受志愿者采访
历史是条长河,不免蜿蜒曲折。溯洄从之,道阻且长。非洲是人类历史最悠久的地区,而对非洲历史的研究却常常被忽视和曲解。“殖民和后殖民历史应该对非洲面临的三种困境负责。”尽管非洲国家陆续在二战后从殖民宗主国独立,例如塞内加尔1960年从法国独立,他们仍饱受不均衡的社会结构、受到剥削而不得不依附的经济金融体系与本土人难以融入的政治组织的困扰,现实的窘境黯淡了历史的星辰。
采访在大厅中进行,身旁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人流冲撞着记者的疑惑。“您认为历史是一条长河,那我们能否知道它将流向何方?”“历史是难以看清起点和终点的长河,我们无法预测未来,但可以掌握现在。”在修完他关于越南历史的第一个博士学位之后,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每片土地都有自己的命运,互相影响但绝不重合。欧洲中心主义意识形态所产生的历史学是目前的强势语言,但在处理非欧洲社会问题时就显得很可疑”。
蓖麻、辣根菜与罗望子果,塞内加尔河、撒哈拉与南曼丁凯,幼时即熟稔的风物与地名在他的学术成果中一一呈现,指向那片富有魅力的土地——非洲大陆。“历史和人类构成一种历史,这历史就是土地。”“地域上建立的各种社会的特征在欧洲地域国家范式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文化的连续性。”历史长河从属于它的土地上蜿蜒前行,这位学者侧耳倾听并传达着非洲大地的独特旋律。
采访在双方均非英语母语的情况下以英语进行,马马杜•法勒耐心与志愿者反复沟通以克服语言障碍。“这一段的意思你们理解了么?或许我可以换种方法表达……”这位师者的嗓音如塞内加尔河般缓缓流淌。
“面对浩浩汤汤的历史长河我们能做些什么?唔,你不必随波逐流。”中世纪时代,有关塞内加尔河是「黄金之河」这种报告传到欧洲航海家耳中,于是在16世纪之后的四百年间,这条河就成了在法国殖民势力下的前进之路,西非被迫卷入全球化进程。
“每个人都可以去创造,尽管未来难以预测,但我们可以决定自己现在和将来在做什么,成为怎样的人。根据自己的兴趣,能力,还有你所爱的人们究竟需要什么。”1972年,塞内加尔、马里和毛里塔尼亚三国联合成立了开发塞内加尔河的组织一塞内加尔河流域治理开发委员会,在塞内加尔河上架起大坝兴修水利,让电流与水流灌溉沿岸热土。承载着荣耀与屈辱,河流不言,土地不语,而历史学人乘风破浪,绕开贫困动乱的险滩,渡过强势语言的阻碍,让自己深爱的大陆和人民呈现出最本真的魅力,并将渡河的方法代代相传。
“开幕式即将开始了,我需要准备主题发言。”学者低头向我们微笑。“好的,感谢您接受采访,那最后一个问题,您是如何开始对历史研究感兴趣的?”